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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区岁月

时间:2023-02-24 作者:邱毅 来源:中国煤炭网 分享:

由于工作调动,几个月前我被安排到淮河以北的潘二老区工作。老区,这个词在土生土长的淮南人心中并不陌生,它承载了老一辈煤矿人的记忆和父辈们的青春。

我对老区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懵懂无知的年纪,觉得那是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父母在哪,家就在哪。我至今仍记得小时候跟母亲去她单位时那段土路的颠簸,记得母亲工作的地方那排青砖红瓦的平房,还记得母亲的那帮同事对我的喜爱,与我玩扑克牌“耍诈”的姐姐,总想从我嘴里“套话”的叔叔。那时候母亲和父亲都在谢二矿工作,童年里,我对母亲的依赖比父亲多得多,我是母亲的“小尾巴”,整日跟在她身后。

来到新单位后,我去澡堂洗澡,推开门的一瞬间,某些早已尘封的记忆倏地被唤醒。宽阔的浴池,高高的屋顶,墙壁上斑驳的褐色透着岁月的痕迹。脚下是水泥地,几条小水沟横穿而过,墙边放着几张破旧的长椅,头顶昏黄的灯光在水汽蒸腾中愈发黯淡。窗户好高好高,都快挨着屋顶了,墙壁上布满了小水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混合着肥皂的芳香,那是熟悉的味道。

小时候,我总是跟随父亲到矿上的浴池洗澡,先将衣服脱下放到墙边的椅子上,然后跟着父亲走到池边。运气好的时候,能赶上一池清水,父亲先下去,然后喊我下来,我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水温,却不愿意迈出第一步,最后不情不愿地下水,次次如此。下去后不一会儿,我就耐不住燥热喊着要出来,父亲拗不过我,让我躺在粗糙的池沿上,拿起搓澡巾给我搓背,我经常疼得嗷嗷直叫。倘若不是搓背,我是很愿意躺在上面的。我喜欢将毛巾浸湿,摊在胸前,仰着头,望着屋顶发呆。有时候会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大人的模样。偶尔会有水珠从屋顶滴到眼睛里,凉凉的。我会立即坐起来用手擦拭,抬头看去,屋顶上都是水汽凝成的小水珠,我不敢仔细去瞧,生怕再“中枪”。

每次洗完澡,父亲会把我抱到椅子上,怕我刚洗干净的小脚丫再被弄脏。他怕我冻着,总是先给我穿好衣服,自己再穿。有时候我等他穿衣服时,浴池会突然进来一群满脸“乌黑”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这般模样,童年世界里总是充满太多疑问,我想探寻的太多,可是能理解的又太少。

近年来,家乡煤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砖红瓦的平房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我可以站在高处远眺这座城市的新貌,却再也无法体会到童年爬上屋顶的乐趣。小时候我总爱爬上屋顶,目之所及是一排排暗红色的瓦片,我轻轻地踏上去,在屋顶间跳跃,有时某块松动的瓦片会发出哗啦一声响,我连忙跑开或蹲下,生怕屋里的主人跑出来破口大骂。

除了在自己家爬高上梯“作妖蛾子”,我还喜欢去姥姥家玩,那是一个叫矿南村的地方。那里有跟我年纪相仿的表哥,还有通过他认识的一些小伙伴,我们总爱走街串巷,到处嬉闹。如果哪天留宿在姥姥家,第二天一大清早,姥爷就会把我和表哥叫起来跟他去那个叫“大坝”的地方晨练。清晨的大坝空气新鲜,视野开阔,姥爷指着塘对岸的一处告诉我,那就是他原来工作的地方,我看不清,只看到塘那边有着几座又高又黑的山,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那叫“矸子山”。

去年我心血来潮,想重新回到姥姥家的老房子看看。之前就知道那里已没人居住,可我看到拆迁后留下的残垣断壁、满地凌乱的碎石块,依旧一阵伤心。我试着找到姥姥家的位置,又想分辨出童年穿行的各条街道,却发现很难很难。我抬头望着远方,突然发现曾经觉得好大好大的村子原来这么小,那些觉得错综复杂的街巷原来这么简单,再也无法重走那些年少时光走过的路了。

姥姥和姥爷十年前相继离开,岁月不动声色地将往事带走,将记忆封存。我想可能此生再也无法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找寻到童年生活的印记了。可人生就是如此奇妙,来到老区工作没几天,傍晚时分我出去闲逛,无意间踏入周边的生活区,忽然觉得周围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那些似曾相识的平房、街道,以及老旧的红砖小楼上满墙的爬山虎,一切都让我欷歔不已。我压制着内心的波澜与感动,缓缓用脚步丈量着一切,打量着周围,任回忆泛滥……

我不知道时光还能在这些越来越少的陈旧事物上停留多久,一切都在发展,一切都在向前,能勾起我记忆的东西越来越少,它们总会在时代的变迁里逐渐褪色,慢慢被抹去。几十年的时光流转,岁月积淀,承载了几代煤矿人的全部记忆,也见证了淮南这座煤城数十年的变迁史。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淮南人,我见证了淮南的变化,目送那些老矿慢慢退出历史舞台,迎接一座座现代化矿井诞生,和周围的人一起逐渐从依矿而居的生活里走出来。

家乡的发展变化让我欣喜不已,可随着年岁渐长,回忆总是在某个黄昏,某个深夜,如潮水般弥漫上来,将我淹没。我怀念着那些人,那些事,怀念着坐在母亲自行车后座上的日子,怀念着那个望不到头的大澡堂,怀念着睡在姥爷身边的踏实,怀念着与表哥走街串巷的洒脱,怀念着那些贫苦却又幸福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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