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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淮南到雍南

时间:2023-03-24 作者:李玉生 来源:淮河能源 分享:

大一那年寒假,同寝室的凌君盛情邀请我到他的家乡无为雍南做客。这个地名我是非常熟悉的,雍南就是雍州之南。《愚公移山》原文中记载“一厝雍南”,意思是天神把挡在愚公家门前的大山搬到了雍南,这里应该是有山的。可惜此雍南非彼雍南,一个是水乡泽国,一个是陇西大山,风马牛不相及。

从淮南到雍南,是一段极有趣的旅行。清晨,我们从淮南矿院西校园出发,坐着破旧的大巴车,一路颠簸,晌午才到了无为县城。从无为到汤沟,是中巴车,路也比较好走。凌君说汤沟过去是“小上海”,很繁华,盛产汤沟大曲,有“南国汤沟酒,开坛十里香”的美誉,喝再多也不上头。但我听了有些狐疑,汤沟大曲应该是在苏北吧,这里也有汤沟酒?但因舟车劳顿,昏昏欲睡,也无意反驳他的话。

车行驶在无为大堤上,我近距离观看了长江。雨后的江面,江水滔滔,烟雨蒙蒙。凌君说,看到了吗?那是江猪。我眺望过去,确实有几条黑色的江豚在水中游泳,忽上忽下,我既怕他们被来来往往的轮船螺旋桨划伤,又怕他们在混浊的江水中活不过今夜。凌君笑道,杞人忧天,江猪生命力可顽强了,不然也不可能在长江中存活了上万年。我叹道,是啊,万物生皆不易,凌君也沉默不语。那时的凌君在追求一个女孩子,名字很好听,叫阿姐,百般费心,但求之不得,他虽陶醉其中,我却看着心疼。

突然,他抬手指向了远处的一个小村庄,说,阿姐的家就是那里了,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但彼时无缘相识,没想到在淮南矿院做了同窗。我也指着窗外,坏笑道,阿姐来了,那个是不是?他竟然摇起车窗,直起身子,探头往窗外去,不顾毫厘之外的萧萧落木。司机大骂:汤泡子的,不要命了,关窗!真是痴情的少年啊,不知阿姐知否?

从二坝到雍南的路面坑坑洼洼,必须要坐三轮车,道路条件虽不好,但并不影响速度,车像随时要把人甩到长江里一样疾驰,旅客们心惊肉跳,但司机泰然自若。到了雍南,那是个水网极密之地,如同东方的威尼斯,船就是水中的自行车,没有船,根本进不了村。那河道很窄,河流仿佛静止,木制的小船狭长,慢悠悠地摇,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船客也只有我们二三人,艄公是本村人,一路话很少,只有我们问道时,才答一声“快到了”,一路上又慢又静,倒是非常应景。

凌君的父母那时都很健康,非常热情地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有红烧肉、烧土鸡、咸渣肉等等,还从镇上买了无为板鸭,上了巢湖名酒——运漕酒。凌君父亲笑眯眯地给我满上酒,嘴里念叨:“运漕酒好哇,喝了鸿运当头。”我与凌君父亲对饮,老人家酒量很好,饮了一杯又一杯。那晚,我醉倒在温暖的火炉边,炉火映红了我的脸。梦中,我也梦见了我的父亲,他说村里的池塘干了,在等着我回去捞鱼呢。

天亮之后,凌君带我们去雍南街,围观了镇上的旱冰场,也见识了他的初中同学。只见一个少年,染着惊世骇俗的红毛,叼着烟,脚蹬轮滑,一个漂亮的180度反转身跳,拨开人群,过来跟我们打招呼。他潇洒地弹出一盒香烟,很亲切地给我递了一支“迎客松”。我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不会抽。他的眼神掠过一丝了然,道:“原来是大学生啊,那应该是不会抽烟的。”

中午,我们到了凌君姐姐家,一个在当时很富裕的家庭。气派的小洋楼,宽敞的客厅,全堂的红木家具,听说姐夫是在上海做装潢的,这些都是海派家居风格。凌君姐夫非常低调地陪我们打麻将,虽然手气不好,但姐夫让我们赢得舒舒服服,体验感满分。午餐同样很丰盛,特别喜欢凌君姐姐家的小杂鱼火锅,里头的河鲜全是早上刚捞的,肉多刺少,小火慢炖,热气腾腾;还有姐姐亲手做的卤猪蹄,红扑扑,亮晶晶的,满满的胶原蛋白,我一口气吃了两个。

又一个冬日的清晨,我起得很早,伫立在裕溪河边,看着汤汤河水,思绪万千。远处的长江和芜湖的街景掩映在蒙蒙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好似一幅静态的水墨画。凌君急急地来寻我,带着母亲的原话说,我一个人不熟悉这个地方,跑丢了咋办?我大笑,走丢了才好,就在这里当个上门女婿,坠红尘,起炊烟,度残年,岂不妙哉?凌君也笑了,你这个小土鳖,无为小丫头才不喜欢你呢。

岁月如同一杯酒,不知陈酿了多久才好,反正我现在是醉了,一杯也不能喝了。亲爱的凌君,阿姐,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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